民家佬邀客
1985年初夏,桑植白族乡刚刚建立不久,我们白族寨子接到了苗寨的邀请函,苗寨“四月八”牛王节,上河溪苗寨红大娘家上梁,邀请我们寨子的人去做客。听说去苗寨走亲戚,乡亲们都十分兴奋。天刚亮,寨上督官岩佬就家家户户传递消息,热情地嚷道:“邀客啦!邀几桌客!去上河溪苗寨!”
邀客是白族村寨的一个交际风俗,即组织一帮人马轰轰烈烈到远处做客。邀客,一般由村里某人牵头,尽管许多人不认识红大娘,但都想结识一下苗族人。当时白族寨子邀客,一般不兴送钱,只兴送红布当“上梁彩”,再挑背一些粮食作贺礼,热热闹闹传递白族人民的情义。岩佬还带上两班围鼓艺人助兴,大伙挑的挑,背的背,说说笑笑在大山中穿行。车到一个溪口,离红大娘家还有10里路。大家下车走进了苗寨。一支庞大的运粮队伍,携着围鼓唢呐,从溪沟中穿行,引来许多苗寨人的目光:“啊,是界上民家佬做客,到红大娘家吃上梁酒!”
到了半山腰,一栋转角楼现出,有几个木匠正在上梁,这就是红大娘家了。刚到屋边,一条大黄狗躲树下欢欢地咬,岩佬检根棒,叫:“瞎了眼?我是岩佬!包谷界的岩佬——是你的亲戚呀!”狗通人性,不咬了。
红大娘所住的寨子,是桑植一个典型的苗寨。数十户苗家傍山而居,屋连屋,树挨树,竹笼接竹笼,青山绿水,鸟语花香,好一个民风淳朴的苗寨!
岩佬当督官,懂礼俗。进门便传递一种来自远方的亲情,他粗犷地喊:“包谷界上的请督官!”意思是:民家人来了,你坐家督官要迎接。“请督官”是邀客主人进屋挂在口头的礼俗语。
“帮忙的端茶——!接担——!打洗脸水——!”对方督官热热呼喊,虽半天没人来递洗脸水,但民家人心里热乎乎,办喜事,人手紧着呢,我们没洗成脸,怕什么?
对方督官,满脸络腮胡子,人豪爽,一支烟一支烟递。岩佬将粮食等礼品送入老堂屋,满脸笑,看苗寨楼群,像犁手欣赏稻田一样,半天挪不动脚步,红大娘喊他,岩佬都只“嗯嗯”两下。几个邀客怕岩佬失礼性,提醒说:“岩督官,你莫几根烟胀成蠢包哒,还不见络腮胡督官去?”岩佬才摸支烟送过去,抱拳说:“白族人礼俗不周,包涵包涵!”络腮胡督官抱拳说:“尽量——!尽量——!”
“开斟喽!”苗寨督官喊。“开斟”是苗语,指开席吃饭。几个苗寨小伙迅速将菜盘端出,喊:“刚才邀的客——动筷子!”我早饿慌了,抢到大碗盛了饭,夹着菜就吃。发现上桌的菜是凉的。
常在外面做客的山里人知道,冷饭菜是一个信号,一个礼仪上出现断层的信号。岩佬不愧为是白族优秀的督官,他虚心向几个苗寨老人请教,弄清了此次失礼节的真正原因,那就是进门没有到厨房参拜,这无疑在邀客远行的民家人中溅起一股浪花,大伙有点责怪岩佬了。也包括我。我急喊:“岩佬!你当什么督官,天都垮了,你还窝(抽)烟!”
岩佬为自己的唐突与冒昧苦笑了一下,立即与苗寨督官进行了面对面沟通。这是优秀民间督官都具备的素质和品行。
络腮胡督官笑了笑,一语道破机关说:“我们苗寨开门迎客,有两请的老规矩,一请督官,二请厨师,有道是:督官管人,厨师管菜,你们忘了烧饭菩萨不是?”岩佬听后恍然大悟,大声回:“礼多不怪人,我们白族人邀客,礼俗与你们苗人不同,我们邀客从不请厨,我们信奉:‘天底下没有不贤慧的厨子’,没想到要给饭厨烧香?”
这时,几个苗族青年见客人还没有参拜厨子,有些急躁起来,不停地嚷:“喔!喔!喔!”他们不喜欢因礼仪而受到冷落。我们几个邀客也坐不住,不停地嚷:“喔!喔!喔!”我们也不喜欢看到因为一场礼仪